第四章 风云突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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郑拯的死,很长一段时间,是青盟人的梦魇。
7 ^9 k, H+ [# t6 B 那样俊秀的热血军官,在身受穿骨酷刑之后被活剥人皮,那裸露出八块肌的脸上最后残留的那个变了形的笑,也让裘致远很久不能忘怀。
0 p4 ]* [6 T }" M# Y2 | 人,果然是老了吗?居然开始一夜一夜地回想起那么多年前的往事?不仅仅是叶非云的,还有许多许多青盟故旧的,还有那些曾经的战友的死,一个一个,历历在目。
8 \3 w- D$ y3 I6 R3 Z3 [. O “不是因为,你已经老了?”郑飞彤含着笑意的反诘犹在耳边,裘致远笑笑。 @. y: K8 m; V
6 j! f# y7 }9 ]. ^8 j# ?% b 郑飞彤已经离开三天了,孙飞又回到了裘致远的身边,把被郑飞彤霸占了一天一夜的贴身警卫位置重新占领。$ @8 l7 A5 T; v
孙飞不会像郑飞彤一般经常自己替裘致远拿主意。
2 P/ Q" Q6 K2 A, m8 ? g 比如,每次泡茶的时候,郑飞彤从来不问裘致远今天想喝什么茶,要酽一些的,还是淡一些的。3 K3 \4 C6 y7 X: r2 O+ _
裘致远每天该睡觉该吃饭该批阅文件该恢复锻炼的时候,郑飞彤也不会去提醒一句“司令”。
" u4 ~( T2 V" q. |/ L 郑飞彤只会在到点的时候将所有的东西都安排好,带着半强迫的态势,让裘致远去做什么,裘致远哪怕想在那里捧着茶壶多出神那么一秒,也是不成的,郑飞彤会坚决地夺下那只被掌心捂得温暖无比的紫砂壶,将裘致远架上轮椅推走,离开那间裘致远用来思念他人轻易不允许别人进入的房间。
: y2 F0 F* B D3 f. d 虽然这种状况,极其地少。- X" S$ H: {. p8 Z! U
. f8 _) a0 }8 H% ~! ^2 |$ q7 W" w/ j “司令。”孙飞轻轻走近,低声提醒着裘致远。' ?& W2 w3 c, k3 ~) L
今天出神的时间尤其地长,孙飞已经进来两次了,裘致远依旧不为所动,捧着那壶已经变成温吞水的茶,发着不知东西的呆。
2 r# N8 z/ T. Y5 [- D 宁可这样,至少现在,连宗政呈也不会有意见,多难得?
1 H! }* q7 i5 h; ]# W' E 那个唯一会对自己用脚踢得人物,如今看见自己也是一脸的不忍。不忍什么呢?一切都是自找的。
. I' x' }4 K* C6 I! S 裘致远颇有些懒散地向后仰了仰头,接近不惑的年龄,还真没有这样可以随意放松的时候过,没有什么了不得的责任,也没有什么必须振作的理由,更没有什么家国仇恨的背负。 Y$ z: ^6 [0 ]
只需要这样看着天空,就可以想到他,想到一切。
* i9 q. g3 k% F8 E, `& l) w6 M 孙飞第三次进来的时候,裘致远终于有些不耐烦了,抬起眼皮瞪了一眼,非请勿扰的姿态太过清晰。" F. _6 t- ]" i; U# Y
孙飞沉默着迅速退出房间:今天的裘致远比昨天更奇怪了。4 h1 K8 D* S$ c) Q9 @& d
从来都很律己的裘致远,哪怕是当初瘫痪在床上的时候,都不曾这样打乱作息规律过。
7 B0 F' D7 d: @5 g8 w; g: \* e 那时候,孙飞不过是一个沉默寡言的普通警卫,常年站着一号岗——官邸大门的位置,每天都可以看到裘致远的窗口,在固定的时间打开,也可以在固定的时候听见裘致远对郑飞彤的轻声道谢和赞扬,唯独缺少了指示和命令。" F/ Y$ C# ?; ](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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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像生活真的缺少了些什么,裘致远想。
) h2 `2 T& ?& g5 d) I0 g& q A 窗外的天依旧那样蓝,带着海面上的风清扫过的明净,可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。
$ A2 H. z) d. U/ ]. D( E, R+ S 不够蓝?不够深邃?不够……有神秘感?
; a3 O, F6 A, I; T( d7 i 是了,神秘感!9 U+ [3 k) G$ t" ~$ H; U. k
裘致远站起身,微微活动了一下腰,动作很小,' h& H- h& R6 T8 w2 M% O
那块新移植进去的脊椎骨也只是替代品,没有椎骨之间的筋腱相连,很容易滑脱造成椎间盘突出,尽管已经在整个脊椎骨上贴上了一条人造机械脊椎,并佩戴了助行器,可在培植出取自自身细胞的克隆脊椎骨、并替换进去之前,还是无法随意地活动躯体。& s5 h$ U3 p/ U3 D9 V
经历了两次克隆失败,裘致远已经不再抱任何完全康复的希望了,只要……只要还能继续自己走路,不像一个残废就好。2 `/ t- ?) a6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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手虚虚地比了个招式,是裘致远最拿手的擒拿,脚步划开,比了半个下蹲的动作。
$ Z7 o( K* l4 t4 @( D# z7 C) E1 T 还是不行。7 `$ ]' N; p/ G) O3 K+ n
裘致远吁了口气,慢慢收拢动作。* B- B. L" n! b% v" V4 Y5 L
无论是久站还是久立,都让那块寄居体内的玩意折腾得这般难受。
( Z% q; \* P+ [9 j! U+ L 看了一眼满墙的书架,裘致远走过去,隔着玻璃第一次端详从自己体内取出来的部分。4 Y3 f; @# [4 }
其实没有碎成千百片,只是被嵌入了一片极细小的弹片,并裂成了三部分,弹片早就已经锈化,取出体内之前就已经成了一堆碎末样的锈斑,和骨血融合在一起,把那块小小的椎骨染得脏脏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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整整三天的无所事事,裘致远连自己都觉得有些过分。4 Y% W( p7 V# l* ]
只是,捧上一壶茶,不知不觉就可以从早混到晚,混到满天星辰。$ i, ^$ e5 b% Q% L H, J
往日里这个时候,郑飞彤一定会进来以一种坚决地姿态将茶壶夺走,并用他那一贯平静无波的语调说一句:“司令保重。”若是裘致远没有反应,那自然就会端出总统大人的口谕:照顾好裘司令。
" a7 C% j8 r6 {) i4 l. { 这个明明是句嘱托的话,倒变成了郑飞彤胁迫裘致远就范的尚方宝剑。
8 r0 ]) _( z$ z7 M* C4 _- S 裘致远若不从,郑飞彤会很自然地去书桌前拿起电话:“给我接总统官邸……”
8 ]5 q+ w' f+ g7 m 大多数时候,裘致远都很规律地按作息办事,一年下来,也只有少数那么几天是例外。
5 T! ?, v' Y) Y) i 每到那几天,裘致远总会想起自己第一次拥抱叶非云时的震撼。
/ a6 Y0 L/ L \2 a$ K& N 那样脆弱的躯体里,藏着那样坚韧的性情,面对着全家一十六口人的惨死,可以那样坚强地面对,甚至,连毒瘾犯了,也可以强自忍耐,直到昏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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% c- `2 i) A$ z# N) ] 窗外传来两声细弱的猫叫,凄惨得荒凉,在夜空里,格外能够撼动人的心绪。
; t; X. N- j# h/ j7 d5 I K 一个黑影穿过花园,直奔官邸,手中身份标志牌的亮光闪过,侧门开了一条小缝:“什么情报?”
+ Z( A4 \. L+ Q+ O' i* d' P 来人并不回答,依旧低压着帽檐,只露出小半个脸:“司令呢?”
0 p# `1 }! \ Y# ]+ F9 e; K 警卫例行搜身过后就向一楼走廊的尽头努了努嘴:“去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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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 T5 y' L/ n% N+ x 裘致远早就听到了响动,从书架前拧着眉毛坐回到轮椅上,由着提前进来报告的孙飞推到书桌前坐定。
# k1 N7 t+ ~' {! J' M “司令。”来人的帽檐向着孙飞的方向侧了侧,却没有继续说话。
% }! e& v$ {! ~) e0 a) c% y1 S 裘致远像是思考了一下,将手上的茶壶递给孙飞:“帮我重新沏一壶来,记得水温不要太高,九十度左右的最合适。”
& ~- K" n# d) t0 E5 W2 l 孙飞结果茶壶很快退下,裘致远忍不住暗叹一口气:太过乖巧的警卫,面对见都没见过的人,居然连一个询问的眼神都不曾有就退下了。+ o2 h+ B" \. T6 p* J
门轻轻地合上,咔哒一声,在夜晚的宁静里显得特别清晰。, t7 z' H2 \1 d6 {
“说吧。”裘致远把手按在轮椅的扶手上,挪了挪背脊的位置,实在不舒服。
1 V, z5 k$ ^2 }2 K: n “军警部正式逮捕了郑飞彤,理由是里通大陆背叛公国。”声音极其低沉暗哑,和那清瘦挺拔的身姿一点也对应不起来。1 M' t" J* m: ?7 h0 x; X7 X6 n% [
裘致远愣了一下,略略有些吃惊于彭雪涛的大胆,想了半天,才一字一字地问:“什么时候的事?”
# g6 K: Z I0 Z: [: N “昨天凌晨。同时下达了一级警备命令,封锁一切消息。”暗哑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撕裂了声带似的痛,如狂风扫过破败的窗户纸,明明痛到底,声音却始终高不起来,只余下急促颤抖下发出的低音。
9 M$ r8 g% @ |+ v$ ~ “秦旭他们怎么样了?”裘致远猛然抬眼,直直地盯着来人。# L5 `0 Z' d8 Y
“关砚清也被囚禁了,我是早上接到暗报的。整个军警部里,凡是服役超过两年的,全部都被调离总部……”声音越说越低,带上一点哭音的嘶哑,听起来比哭还让人揪心,撕扯着心肺上的那点痛处。, ~+ z3 R4 n# {+ w. B
“我知道了。”裘致远叹口气,站起身来,走到来人身边,拍了拍肩膀,“小七,你自己也小心些,实在不行,也可以去宋总司令那里报到,我给你开条子。”
- U, {1 T6 ~$ {/ ^! j/ Z 小七却没有动,只是低着头,把帽檐垂得更低了。
7 ~8 } d: S4 G, Z2 A: F F 裘致远狐疑地转到小七身后,猛然一抬脚,手推脚勾,将小七摔了出去:“是谁干的?”
7 _# x2 \2 [9 Y6 u1 l 这一声低沉的怒喝充斥着怒意,手上沾了一点将干未干的血迹,又腥又粘,刺激得人血液沸腾。; p6 g5 { f' s, V1 v
小七十分狼狈地摔在地上,半晌爬不起来,嗫嚅着:“司令已经恢复了啊?”帽子也滚落在地,露出额头上一道新鲜的伤口,血淋淋的,渗透了包扎的纱布,洇得帽子内侧一片暗黑。
4 l, R [) V) w/ k& O; d' t0 f “战争的味道。”裘致远慢慢踱到小七身边,扶着桌子蹲下,“是谁干的?”一字一句,说得十分缓慢,且不带情绪,却比刚才那句盛怒之下的诘问更具压迫力。& U2 r4 `2 q3 p( v
“司令。”小七像是伤得很重,挣扎了半天才坐起,伸手捋了捋垂在眼前的头发,“司令最近气色好多了,居然能把属下摔成这样……我的伤没事,禁令下来之后我怕暴露行踪,所以……”2 i4 v0 \# y5 m- r7 c! y7 J
“说!”裘致远一把揪住小七的领子,似乎想掐上去,却又百般不忍,眼睛瞪得十分吓人。
4 F, j+ d# f" V) d% W% d “郑飞彤说得不错,司令的脾气果然还是一如当年。”小七呵呵笑了一声,费力地挤了挤眼,眼看实在搪塞不过去了,才交代,“是郑飞彤。”0 c0 ?; {3 J$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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